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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英雄救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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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第二天武當眾人發現他留書出走後,徐添風和沈愉都追了出來,顧生槿既然下山了,自然是不會給他們找到的機會。原本他是要去江南鑄劍山莊圍觀“逐星劍”的賞劍大會,和徐添風商定的是走水路,此番則是改走了陸路。比起水路,陸路的選擇就多多了,他也知道武當還要籌備聯絡各派討伐魔教,自己又已經出師,估計不會專門派人來找自己。

因此顧生槿這一趟跑得很安心。

過得幾日。

鄉間,一只毛發油亮的棕色毛驢在石子礪礪的羊腸小道上悠悠前行。那毛驢能者多勞地脖子上掛了一個包袱和一把劍不說,背上還躺了一個拿鬥笠蓋住了大半張臉的少年郎,那少年郎一身靛青布衣,同色發帶和幾縷烏黑長發從鬥笠的遮蓋中漏了出來。此刻他正一手枕頭,一手握著把蒲扇蓋在肚子上,又在驢背上翹了個愜意的二郎腿,閉著眼呼吸綿長,小寐一般,渾不擔心毛驢將他帶錯了路。

許是姿勢不太方便,他也沒給這毛驢眼前吊根胡蘿蔔。少年郎看著是睡了,但凡這毛驢停下躲懶超過三息,他那只沒翹起來的腳就要踢一下它屁股,驅趕它繼續前行。

這副姿態引得零星的幾個路人看了好半晌,若有懂行的人,必定能看出這少年郎武功不凡,能在驢背上躺得這麽穩穩當當悠閑自在,手底下沒點紮實內功可辦不到。

只可惜這裏就是條僻靜鄉下小道,漫說不是什麽交通要道,就連官道都離得很遠。自然沒有那等有眼力的路人了。

悠哉悠哉的少年郎忽然伸手按住了臉上遮陽的鬥笠,頓一頓,就掀開了那面鬥笠,露出一張清朗俊俏的臉來。下一刻他就坐了起來,望向毛驢的前方。

此時前方只有那條依舊顛簸的羊腸小道,道旁稀稀拉拉的幾棵樹,以及一堆有礙詹觀的牛糞。

少年郎耳朵動了動,踢了一腳驢屁股,驅趕它從本就不寬的羊腸小道正中央挪到了小道邊,就又悠哉悠哉地躺了下去,換只腳翹起了二郎腿。

他才躺下沒多久,前方就有一波人乒乒乓乓地打著過來了。

顧生槿伸出一根食指把臉上的鬥笠往上頂了一條縫出來,本來只想圍觀一下,沒打算貿然參與原因不明的江湖鬥毆,這一看不禁一楞。

這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一群黑衣人在圍毆一個姑娘!

那群黑衣人一看就是熟谙各種暗殺招數,暗器無時無刻不在往姑娘身上招呼,還有其他各種奇形怪狀的武器,什麽狼牙棒了,轉輪刀了,怎麽清奇怎麽來。那姑娘只一柄鋒利長劍,劍身在陽光下奕奕閃爍,將一套本來路數刁鉆的劍法使得密不透風,仿如劍道大家的演武一般,瞧著渾然大氣姿態優美,實則殺機凜凜絲絲入扣。

……好劍法!

好縝密的算計!

顧生槿暗讚一聲,擡手將手中的鬥笠飛射而出,一擊擊中一個正揮舞大刀去偷襲姑娘的黑衣人,打得他悶哼一聲倒跌兩步,立時將包圍圈打出了一個空隙。接著顧生槿一躍而起,從驢脖上懸掛的劍鞘中抽出自己的長劍來,踏著梯雲縱就躍進了戰圈,“姑娘,我來助你!”

眾人實則都已暗暗警惕這個不慌不忙騎驢過來的少年,只是之前大家正鬥到酣處,沒人有那空搭理他罷了。如今他這一鬥笠出手,展現了他深厚的內力,就有幾個黑衣人在面罩後暗暗變了臉色。

只一個就難以對付了,再來一個,今日只怕不好善了!

心思玲瓏之輩這心念一轉,愈發使出十成十的爆發之力對著那姑娘一陣猛攻,那姑娘卻渾然沒有受到一絲影響般,仍就虛虛實實,將自己的招式使得渾然沒有破綻一般。

顧生槿從前能被看作武當派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寄予厚望,他在武學上過人的天賦自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這一場江湖實戰雖然是他穿越前後兩輩子加起來的第一次,還是這麽兇險招招意圖取命的刺殺戰,也讓他很快就在對敵中領會到了對抗的要領,打了只一刻鐘左右,他就從初初有些手忙腳亂變得游刃有餘起來。

顧生槿修習的武當劍法最是剛柔並濟,對方若是剛硬,則四兩撥千斤化之,對方若詭譎,則大開大合以正破之,對方若陰柔,則催劍以急,用速解之。

就連那整張臉都藏在帷帽之下的姑娘見他如此從容巧妙地應對,都暗暗投給了他一個讚賞的眼神。

顧生槿一進入狀態,對付這群黑衣人就輕松了一些。心情放松之餘他就忍不住和對面的黑衣人聊起天來:“我說你們,這大白天的穿一身黑衣裳帶一水黑面罩,這不是綠豆裏面藏紅豆,無所遁形嘛。明擺著告訴別人我是殺手會不會太沒有專業素養了。”

幾個黑衣人身形一滯,其中一個粗聲粗氣的漢子直接罵道:“臭小子,廢什麽話,看招!”說著,那看著就猙獰的狼牙棒就砸了過來。

顧生槿一個游龍滑步側身躲了開去,笑嘻嘻地回嘴:“這位大哥這麽生氣做啥,我這是好心提醒你們呀,殺手若是專業素養不夠,那豈不是任務成功率很低?比如這次吧——”他劍尖微微一顫,劃過狼牙棒直直指在了暴躁漢子喉嚨上,悠悠嘆了口氣,“任務吹咯。”

狼牙棒應聲而斷。

如果不是現在除了顧生槿其他人全沒露臉,顧生槿就可以欣賞到那些黑衣人變臉的模樣了。大家都不是沒眼力的人,顧生槿的長劍只是一把普通鋒利的長劍,眼力好的人還能看出這就是一把武當派跟山下鐵匠鋪批量定制的長劍,所以他這一下輕描淡寫地削斷了精鐵打造的粗壯狼牙棒,全憑的是他自己的內力!

這少年郎內力竟然這麽深厚!這得是多少年不世出的武學奇才!

黑衣首領識時務者為俊傑,一聲撤字令下,頃刻間這還活著的八個黑衣人就潮水一般退的幹幹凈凈,只在地上留了五具屍體。

這五個人,全是顧生槿身旁那姑娘殺的。

這讓顧生槿有些微微的不自在,但他也不好有什麽意見。畢竟這是人家的恩怨,更何況姑娘要是手下留情,她自己就會一直被追殺吧?

其實現在想想,顧生槿不幫忙,她都能對付得了這群黑衣人。而且顧生槿總覺得,要是自己不出手,這裏要躺的恐怕就是十三具屍體而不是五具了。

想到這點,顧生槿就稍稍地找到了一絲良心上的安慰。

雖然和初衷已經完全相反,他到底還是救了幾條人命吧=。=b

那姑娘取出了一塊白帕子擦拭劍上的血跡,她細細擦凈了,就把帕子往屍體堆裏一丟,也不打算搭理顧生槿的樣子,轉身就要走人。顧生槿見狀忙喊住她:“這個,姑娘你不查一下是誰要殺你麽?”

那人被厚黑紗遮蔽的帷帽微動,轉過頭來,似是瞥了顧生槿一眼。現在顧生槿才能好好打量這個姑娘,其實說是打量,根本看不到她的長相,只能依稀看出一個不甚明朗的輪廓,這帷帽一點也不像電視劇裏常用的那種透明到戴和沒戴沒什麽區別的帷帽。顧生槿簡直要懷疑這姑娘剛才是不是都靠耳朵而不是眼睛來打架的。

雖然帶著黑帷帽,但她一身衣裳倒是沒往熱上折騰自己,上身是一件繡銀紋的素白襦衫,下身也是在尋常江湖女子常穿的白色功夫褲外罩了一條疏疏密密團繡銀蓮暗紋的長素裙。腰帶仍是一條銀線縫制的黑帶子,纏繞兩圈勾勒出細瘦的腰肢後長長地從前腰垂下,平添了兩分柔和。乍一看好像是守孝似的一身黑白,仔細一看就知這一身透著低調的奢華。

“不必。”姑娘在顧生槿不著痕跡的打量中清淡疏離地回了一句。她的聲音是一種雌雄莫辯的清華端克。完全不是一般妹子那樣或婉轉,或軟糯,或溫柔,或嬌媚的聲線,透著一股子說不清的清冷疏離。

顧生槿也是閱盡劇集無數的人了,此刻只覺這聲音怎麽這麽特別,在這大熱天聽來,就像喝了一杯沒有冰到極致的冰水一樣,不會冰到讓人心肺也隨之冷凝,只恰到好處地解了人心頭之渴,又恰到好處地沁了人心脾胃肺。

他有些恍惚。

那姑娘已經走開好幾步,遠遠地越過了那只兢兢業業在一旁守候主人的毛驢,顧生槿已經只能看到她高挑瘦削的背影了。這時她沁涼的聲音忽然再度響起:“你叫什麽?”

問著話,腳步不停地遠離,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顧生槿。我叫顧生槿。”顧生槿回了一句,又怕她聽不到似的揚聲喊了一句,邊喊,也邊往自己的毛驢跑去。他內心突生了一股蒙蒙的激動。但卻不知這激動是源於什麽。

那姑娘的腳步忽地一滯。

她轉過身來,撩起了自己帷帽上豎垂的黑紗,定定地打量起了顧生槿。

顧生槿突然看到她的模樣,只覺轟轟然有一道九天神雷自天頂轟擊而下,直擊心臟。擊得他心端酥麻,耳鳴蒙蒙,眼神呆滯。

女神!

如果梁深齊在這裏,顧生槿一定搖著他的肩膀喊:十二你看到了嗎,這就是小師叔會喜歡的類型!

這位高挑的姑娘,無一處不是他的理想型!不,夢想型!

要說這位非黑即白姑娘的長相,倒不是那種感覺上能傾國傾城的嬌媚明艷,反而是凜凜劍眉,高挺鼻梁,有幾分英氣的。關鍵是她的氣質,她給人的感覺,是一股青竹雪松般的章華清寥,她看你的目光幽幽遠遠,仿佛是將你看進去了,又仿佛是根本沒有。好像這個人似乎是離你比較近的,又似乎其實離你特別特別的遠。

再加上她那一身黑白分明的打扮,更顯孤清疏遠。

可要說她自成一幅黑白水墨畫,又有些不是很妥當,相比飄逸灑脫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水墨畫,這人更像是清清爽爽舒雅漫淡的水彩畫,每一筆都是那不見重的色彩,每一筆都是那麽的隨意,又每一筆都是那麽的清晰,那麽的雅致美妙。這時她就站在離顧生槿不遠不近的地方,身旁是一顆枝葉繁茂的綠樹,那蓬傘一樣的綠被灼盛的太陽照射得星星點點,她腳下是一片花白的石子,泛黃的道路,腳邊卻挨著道旁的青綠草叢,一朵鵝黃的小花彎伏著身軀一般的莖幹,點在她那繡了暗銀蓮的裙邊上,就像是在輕挽袍袖,傳達與之結交的善意。

顧生槿的眼裏,他的女神就身處這樣一幅畫面,她一身的清冷疏離和簡約內華,仿佛被一朵柔弱的小花,一棵葉茂點星的綠樹,一條窄小蜿蜒的花白小道,襯得清新悠然了起來。

接著,這位女神一般需要顧生槿不由自主仰望的人在定定地打量過顧生槿後,緩緩地朝顧生槿走了過來。她裙邊的鵝黃小花擦過袍腳後重新站直了身軀,她腳底尖礪的石塊滾到了一邊,她身旁的樹木緩緩後退。

這個人像是從一幅清新美好的水彩畫裏踱了出來,撩起畫上陣陣漣漪,那漣漪一圈一圈地蕩漾開去,仿佛就那樣輕輕地、緩慢地蕩進了顧生槿心裏。

“武當的顧生槿?”她開口了,語氣裏聽不出什麽,但顧生槿卻感覺出了她神情中的一絲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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